黄勇：我用 17 条人命，证明我不是父母眼中的废物

中国恶魔：1988-2020年特大案件研究笔记
刘宇 柳纬铚

深夜，影碟机转着，一台老旧电视里，不断发出打斗声，画面中，杀手取下白围巾，将反派勒死在地。

这部电影，他不知看了多少遍，每次都心潮澎湃。

他早已按奈不住，掏出白布条，迅速缠绕着身旁少年脖颈，配合电影中节奏紧张音乐，紧紧勒住逐步加力。一样的手法，一样的眼神，就连着装，也和电影里的杀手一模一样。

面前的青年青筋暴起，张开大口，眼球不断向外突出，这让他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感。

一条鲜活的生命，在挣扎后，逐渐沉寂。

电影音乐开始舒缓，他也同样松口气，和画面中杀手动作一致，将白布条，搭在身上。此刻，他感觉自己就是电影里的杀手，享受着欢呼与荣耀，直到曲终人散，全片落幕瞬间，他才从虚幻中抽离而出，回到现实。

一具青年的尸体，静静躺在自己面前。

他将尸体搬到厨房，提起菜刀，肢解为数块，找出两个大点的塑料袋，将头颅、躯干、四肢，囫囵个塞进去，随手丢到厕所旁地窖。看着此处，堆砌如山的鲜红塑料袋，表情木然，简单的就像存了两颗白菜。

回到房间，熄灭灯，今晚大黄庄最后一个人也睡去。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，村里老少又开始新一天的生活。

没人知道，昨夜，一条生命消失了，再也见不到属于他的阳光。

2003 年年底，当警方找到这院子时，足足挖出 40 多包尸块。死者无一例外，都是 16-20 岁的男性青年。

这个杀人恶魔，名叫黄勇。

大多变态杀人狂，一般常存在极端对异性不满和性压抑，选择对年轻女性下手。黄勇反其道而行，他身材矮小瘦弱，面色蜡黄无力，却专门猎杀，比他年轻力壮的男青年。两年之中，除他主动放弃外，作案无一失手。

杀人凶器，只有一条轻飘飘的白布条，和一架他所制作的「智能木马」……

1、杀人技

2001 年秋天，平县二中高一三班教室里，老师在教室前敲击着黑板，王波单手托腮，百无聊赖看向窗外。

今天是周六，下了这堂课，晚上便可以去网吧好好畅玩一番。

想到这，他再无心听讲，不断望向教室后的时钟，倒数着下课时间，不曾想，这却成了生命的倒计时。

县城秋天很静，等到放学时才突然热闹起来，无数少男少女，穿着灰色校服，骑上自行车，顺着街道，随着各家各户锅碗瓢盆的做饭声，淌入县城中每个角落。

王波家中无人，匆忙吃完泡面，拉开抽屉，偷了老爸五块钱。今天运气不错，除上网钱以外，还够买六根散烟。

王波向网管领了号码，坐在白色大头屏幕前，忙不迭打开游戏。专心游戏的他，丝毫没留意到，旁边那个身材瘦小，长相老成的青年，一直注视着自己。

「抽烟吗？」

身边的人递来一根烟，王波更加惊喜，今天还有人散烟，一定是自己幸运日！

王波接过烟点着，问起：「哥们，你叫什么？」

「黄勇」 

无聊日子里，黄勇也常上网打发时间。但这次，他为了王波而来，他有个梦想，藏在心里十五年，只需再忍耐一会，便能实现。

黄勇假意向王波询问游戏技巧，观察猎物般打量，这个人木讷、呆滞、羞涩，痴迷于虚拟世界，这不正和自己一样，活着没什么用，造粪而已。

王波带黄勇一起玩热血传奇，两人关系逐渐熟络，如果王波此刻，能看黄勇一眼，一定会被他诡异的神情，震慑到浑身战栗。可他太专注于游戏了，父母的谩骂和学校的不如意，如两座大山，压在他身上，只有在游戏世界中，才能得到片刻安宁。

很快，下网时间到了，王波钱花完了，正准备回家，黄勇称，自己家里也有好玩的游戏，不花钱。

两人到了大黄庄，王波发现黄勇家并没有电脑，当即要走，黄勇指着一台用面条机改装的器械，称此物为「智能木马」，是一种游戏，可以测试人的反应能力有多强。在黄勇的言语刺激之下，王波爬上木马，把头卡在两棍中间，面朝上。王波此刻正想着，什么鬼游戏，一点也不好玩。

黄勇突然用白布条，紧紧勒住他的脖子。

黄勇为自己的睿智感到欣喜，一切都在预料之中。

十六到二十岁的年轻男人，大多经不住挑战诱惑，只要稍微一激，他们就丧失戒备。这台「智能木马」，就是成功杀人的保障！

王波全力挣脱，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死死绑着，只能任人宰割，逐渐窒息。

恐惧、惊慌、无助，王波眼中最后的神采，就此熄灭。

黄勇兴奋不已，看着眼前新鲜的尸体，终于梦想成真，我，黄勇，终于成为了一名杀手。

回想起十二岁那年，黄勇第一次看到电影里那个「冷酷杀手」

从那天起，他不停学习杀人技术，电视，小说，网页，凡是能搜集到关于杀人的技巧，他都甘之如饴。

刚杀完人的这一刻，黄勇陷入极度自大，他觉得，虽然自己身材矮小，体力不支，但却拥有拿破仑般冷酷、果决、智慧，世上已无人能敌。

杀一个人带来的开心不过十几秒，没过一会，黄勇就再次回到现实。他所享受的，不过是生命消逝的刹那。人死之后留下来的尸体，只是一具灵魂出窍的空壳而已。

看着面前的尸体，自己和死人有什么两样，依然贫穷，依然独居，依然没有希望。甚至，连个造粪机都不如。

他愤怒拖动尸体，本想随便拖到野外抛尸，但这样容易被人发现，于是他扒光王波身上的衣物，在厨房拿出菜刀，将尸体砍成数块，塞入塑料袋。

为了防止尸体发臭，便在厕所旁边挖坑，快速掩埋，衣物也用火烧了干净。

一切恢复如常，除了自己，没有知道，一个少年永远消失在世上。这本是属于黄勇梦寐以求的狂欢时刻，可现在，他独自躺在院子里，看着头上皎洁的月亮，开始反省，刚才的操作不够熟练，下手不够果断，勒死的时间太长了，分尸的动静太大了，完全没有电影里杀手的从容。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，那个狂热追求的感觉，并没得到满足。

为了那个感觉，现在，还远远不够……

  

2、变态杀手

一个叫王波的少年消失了，就好像他不曾存在过，整个世界没有改变，一如既往运行着。

唯有黄勇，陷入极大恐惧。

杀人以来，整整一年，他被深渊吞噬，他害怕在街上看到警察，害怕听到警笛响，甚至害怕别人看向自己。

但那个杀手梦，始终是心里的一道坎，他越发恐惧，就越发渴望实现。

更何况，「杀手」他构想了十六年，怎么能因为胆怯，就停止追梦的脚步？

他开始新一轮准备，不断学习新的技巧，反思上次失误，进一步改装「智能木马」，这次，一定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。

闭关学习 300 天后，一切就绪，黄勇再次进入了一家游戏厅。

2002 年夏天，烈日当头，整个游戏厅闷热无比，小飞浑身被汗浸透，推拉着遥杆，看着屏幕中逐步消失的血条，焦躁无比。

黄勇很会玩这款游戏，他开始热心地教小飞，怎么使用连招，怎么躲避攻击，小飞在黄勇的教导下，很快赢得了游戏。

接下来，黄勇用相同的手段，将小飞骗到自己家，在小飞躺上智能木马的刹那，黄勇没有犹豫，直接用白布条结束了他的性命。

杀人，不是主要目的，重点是享受其中游戏的过程。

相比上次杀人的紧张、陌生，这次黄勇的操作几乎一气呵成。

新改造的智能木马，也在其中有很大「帮助」，看到小飞眼神熄灭的瞬间，他感受到一种「通关似」的成就感。他将白布条，披在自己身上，如同一场演出落幕，窗外寂静黑夜，在为他的壮举狂欢。

生命，在舞动中消逝，这就是黄勇一直苦苦寻找的「杀手艺术」。

「我终于成为了一名杀手！」

自大与膨胀，再次充斥着全身，可当幻想褪去，现实依旧是一地鸡毛。

这次，他不再自卑，他告诉自己，我是梦想追逐者，我应该很好！

他在自己家那扇斑驳破旧的木门上，用尽全力写下。

「黄勇，good」

这是对「他们」最有力的反抗。

可纵使如此，电影中那位杀手，手段利索，技巧纯熟，神采飞扬，而自己和他相比，还是有不少的差距，必须得多练，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，杀人这事，不能停，容易手生。

黄勇将尸体拉进房间，提起菜刀，分割成五块，塞至塑料袋中。

没有一年前的惧怕和慌张，他开始享受处理尸体，无论哪个环节，都要做到完美，才能配得上「杀手」名号。

黄勇热血翻涌，已然压抑不住再次行动的欲望，他模糊找到了感觉的方向，一定要成功，一定能证明给「他们」看！

3、杀手的深渊

从夏至冬，这半年来，黄勇手上已沾染了十几条人命。

游戏厅和网吧，源源不断为他提供人选，黄勇的「经验」和「技巧」也越发纯熟。

黄勇所挑选的猎物大多郁郁寡欢，迷茫，对未来不抱希望，但自我感觉良好，生活单调且单一，游戏世界，几乎是他们接收刺激的唯一途径。

黄勇从内心鄙视他们，认为他们的命「一钱不值」。

不断的杀戮，让他觉得，自我感觉越来越好，他认为自己可以一直做下去，一直享受其中，没有人能够阻止。

2003 年 2 月，新春佳节，外地务工的大黄庄人，陆陆续续赶回家过年。黄勇家也逐渐开始热闹起来，没有适合杀人的独居环境，让他不得不暂时停手。

回家的父母，并没有对儿子的深切思念，而是永无止境的谩骂。

「废物！这么大人了游手好闲，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！」

「你看看人家，一个月能忘家里拿好几千，你呢？！还要靠我们的钱养，你还不如去死！」

「找对象这么难吗？你是猪脑子吗？我看是个人都比你强，混吃等死！」

这不过是黄勇从小到大，习以为常的话语，往常低着头挨着就算了，但现在，他真想手握铁锹，把自己那些大大小小「战利品」挖出来，告诉他们，今年的自己到底有多「棒」！

黄勇强忍住激动，因为现在，还没有达到预期中，引爆欢呼的那一刻。

整个年关，一直在家人冷嘲热讽中度过，黄勇手痒难忍，心中存着一口恶气，一来，想要证明自己。

二来，杀人，已经成了自己生活习惯。

假期结束，等到全家离开，黄勇再次独身一人，他迫切想要继续游戏，甚至主动增加难度。

能否同时杀两人？

黄勇在游戏厅，遇到了宋明和李力。

两人是县一中学生，互为同窗好友。黄勇将其骗回家，拿出了春节剩下的几瓶酒。

在他劝说下，俩同学被灌得酩酊大醉，酒足饭饱后，两人互相搀扶，脚步蹒跚想要离开，但大脑已无力控制自己身体，先后倒在地上，呼呼大睡起来。黄勇分别将他们抱在床上，一人一头，用一床被子裹紧，拿出白布条，先把李力勒死，宋明见同伴遇害，惊慌失措想要反抗，对着黄勇破口大骂！

黄勇被激怒，反倒没有立马杀死宋明，开始不断残害。

宋明辱骂声越发无力，生命最后，他轻声呼唤着「妈妈……」

黄勇极为愤怒，最受不得听到这两个字，当机立断，将他勒死在这根白布条下。

这么快就结束了？

黄勇似乎觉得这项挑战也不太过瘾，依旧不爽。

游戏需要更大难度，带着这份骄傲且隐秘的快乐，他砍下宋明两只手，为防止指纹泄露，戴上手套写恐吓信，然后精心包装好，赶到平县县城。

信要交给一个叫赵华的人，前些年务工，这个赵华不断给自己小鞋穿，心中记恨已久，一定要吓吓他。

但到了县城，赵华经营的超市已经关门，无奈下，黄勇揣着两只还有余温的手，在网吧玩了通宵，直到天亮，才将它放在超市门口。

黄勇在暗处守着，悄悄等警察来。字迹不是真的，纸袋也没有指纹，放下的时候，没人看见，现场也没留下脚印。

这样，警察能不能找到自己？

警察将那双手带走，此后再无消息。

恶魔的踪迹，没有浮出水面

现在，自己是货真价实杀手，没人能发现自己，甚至警察也不行！

他完全成功了，他可以一直向心中理想靠无限近。看着无数少年熄灭生命，手起刀落，麻木且果决。

但人生总是充满意外，就算是深渊，也会不请自来。

那天，黄勇又带着自己「小白鼠」回家，在客运北站，见到一个虚弱的中年妇女，逢人便问：

「你见到我儿子了吗？他叫宋明，是县一中学生……」

宋明？黄勇只觉得这名字熟悉，细想之下，是几天前杀的那俩高中生，其中那个矮矮胖胖，临时还骂自己的便是宋明。

宋明母亲已然疯魔，披头散发，眼眶红肿，不停追着人问……

在那一刻，黄勇踌躇了，他内心涌出一种难以磨灭的情愫，过了很久，才感受到，这是不安，极强烈的不安……

黄勇内心期望，公交车早些过来，早些离开这个地方，不要让这个「疯婆子」看到自己。

可临上车前，宋明母亲还是问向了黄勇

「你见过我儿子吗？」

黄勇愣住了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，在一个虚弱母亲的轻声询问中，惧怕到不敢说话，他不明白这份震慑心魄的力量是什么，宛如千斤之力，狠狠砸向自己胸口。

「没有」黄勇嘴上说的淡然，但内心竭尽全力，才掩饰住不安。

黄勇上车，透过车窗，依稀看到那「疯婆子」拉住每一个行人，殷切询问着

「如果，有一天我不见了，我的妈妈会这么找我吗？」

黄勇想着，他不敢确定，因为从小到大，父母对他的表情，总是冷漠、失望、怨恨甚至是仇视。

他反倒羡慕，那个被自己肢解的宋明，原来他的妈妈，能如此关心他…… 

4、落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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